亨德尔留给世人的印象,俨然一副贵族范儿。在社交场合现身的他,威仪端方,气宇轩昂,戴高级假发,披镶边礼袍,腆将军肚,坐头等舱。然亨德尔尚有另一张面孔,即摘掉假发,脱掉礼服的亨德尔。依找看,出离奢华包装且回到桌边的亨德尔,才是骨子里的亨德尔——正如画家梅西埃所画的那样——身着普通便服的亨德尔,傲气不再凌人。他眼帘低垂,支在古钢琴上的左手托抚前额,右手拿着羽毛笔,对着眼皮底下的一沓乐谱纸发呆……唯写作中的亨德尔,才恢复到文人,衣装俭素,像个教士。
古典音乐烹饪大师
我识亨德尔,自《水上音乐》(Water Music)始。接下去是《大协奏曲》作品3和作品6,再接下去是《管风琴协奏曲集》。亨德尔这些乐队作品各有千秋,最值得反刍的,还数《水上音乐》。正是《水上音乐》这部水灵灵响当当的杰作,让亨德尔戴上了古典音乐烹饪大师的头号高帽。
《水上音乐》是壶好酒,酿自18世纪,喝了让人沉醉。亨德尔的水性如何姑且不论,他脍炙人口的《水上音乐》玩得实在漂亮。把《水上音乐》从头到尾听全了,需要一节课时间。《水上音乐》写于1715—1717年,为配合英王乔治一世船游泰晤士河而作。全曲由3套管弦乐组曲集合而成,含“圆号组曲”10首、“小号组曲”和“长笛组曲”各5首。
由于是露天音乐,《水上音乐》以管乐器为主、弦乐器为辅。故《水上音乐》听的就是笙管笛箫——圆号又温润又迷蒙,小号高调而不跋扈,长笛飘柔绵长,双簧管锐利却不刺耳。
亨德尔还有一部喜气洋洋的庆典音乐,就是1749年完成的《皇家焰火》(Royal Fireworks)。全曲动用了一百多件管乐器。亨德尔这两部水火相容的露天音乐,诠释了什么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。而我最早买下的两张原版CD,就是亨德尔Archiv版的《大协奏曲》作品3和《皇家焰火》。
格奥尔格·弗雷德里希·亨德尔是羽毛笔时代的写作机器。著有46部歌剧,20多部受难曲和清唱剧,10多部集成歌剧和舞台音乐及同样数量的世俗合唱作品和声乐作品,20部管风琴音乐、室内乐、管弦乐队作品。
亨德尔的6部《管风琴协奏曲》也不错,因为亨德尔本身就是个管风琴演奏高手,能充分玩转这件巨无霸乐器。在亨德尔手里,家具模样的管风琴变得异常听话,教堂式的刻板不见了,代之以行云流水般的鲜活旋律。亨德尔所写的管风琴音乐,堂音丰富,肥而不腻,色彩富丽,变化多端。
亨德尔尤其是一位神剧制造商,其清唱剧《弥赛亚》,巍峨雄阔,堂皇大器,可同巴赫《b小调弥撒》媲美。《弥赛亚》中的《田园曲》宛若18世纪的风景画;《哈利路亚》合唱则是人类歌喉所能发出的集体好声音。
热爱流浪，四海为家
有位传记作家写道:“亨德尔是63岁的父亲和34岁的母亲的儿子,因此亨德尔从小就有一个成熟的脑子和一颗年轻的心。”殊不知,亨德尔这颗年轻的心也铸就了他的漂泊之心——习惯于四海为家,做世界公民。
亨德尔与英国天生有缘。他25岁第一次出访伦敦就受到热烈欢迎:27岁再次造访英国,被英国女王安妮任命为宫廷作曲家;1726年,乐不思蜀的亨德尔加入了英国国籍。
笔者对亨德尔始终心存感念。在早些时候,亨德尔作为一根引信,帮我点燃了古典音乐的弹药库。没有他这块金砖,便没有后来贝多芬们的訇然巨响。
亨德尔为作曲家的独身主义倾向开辟了先河。贝多芬、舒伯特、李斯特、勃拉姆斯、柴可夫斯基(仅短暂婚史)先后效法。也许,亨德尔早就知道艺术家注定有颗孤独的心吧。
在业内,亨德尔人缘不错,支持拥护他的同行不少。海顿说:“他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师。”李斯特盛赞道:“他作曲的风格美如《圣经》。”贝多芬甚至放出狠话追捧自己的前辈:“亨德尔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作曲家。我愿意砍下我的头颅献在他的墓前。”
1759年.74岁的亨德尔逝世于伦敦。英国人没把亨德尔当外人,把他葬在西敏寺大教堂,并立雕像一座。长眠在泰晤士河畔的亨德尔,梦里重温《水上音乐》,一点都不难。
